儿子走丢8年,我们一家去越南散心时 一个乞讨小孩突然拉住我:妈

发布时间:2025-07-25 21:04  浏览量:1

放开我!你们这些坏人!"稚嫩的中文在异国街头响起。

"闭嘴!再叫打死你!"粗暴的越南腔让我心头一紧。

"我要找妈妈...妈妈..."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。

正在拍照的我下意识回头,一个瘦小身影冲破人群,踉踉跄跄地朝我跑来。

"妈!"

相机"啪"一声摔在地上,碎片四溅。

01

2017年1月22日,农历腊月二十五,距离春节还有三天。

那天广州的天气异常闷热,气温高达23度。早上出门的时候,天空灰蒙蒙的,天气预报说可能有雷阵雨。我还特意带了把伞,塞在包里。

"老婆,东西都买齐了吗?"陈明检查着清单,"我爸要的茶叶,你妈要的燕窝,还有给小宇表哥的玩具..."

"都记着呢。"我一边整理小宇的衣服一边说,"小宇,把外套脱了吧,商场里有空调。"

"不要!"小宇抱着他的黄色羽绒服,"这是爷爷奶奶给我买的新衣服,我要穿给他们看!"

5岁的孩子,正是倔强的年纪。我无奈地摇摇头,随他去了。

天河城是广州最大的购物中心之一,每到春节前都是人山人海。我们10点到的时候,停车场已经快满了。陈明绕了三圈才找到一个车位。

"人真多。"陈明皱着眉,"要不我们分头行动?你带小宇去买年货,我去茶叶店。"

"行,一会儿在中庭汇合。"

商场里果然人潮汹涌。推着购物车都寸步难行,到处都是"新年特惠"、"买一送一"的牌子。小宇被花花绿绿的装饰吸引,东看看西摸摸。

"妈妈,这个龙好漂亮!"他指着一个充气的金龙。

"别乱摸,弄坏了要赔钱的。"

采购年货是个体力活。先去超市买了干果、糖果、饼干,都是走亲访友要用的。小宇推着儿童购物车,装模作样地帮忙。

"妈妈,我们买这个巧克力好不好?表姐最喜欢吃了。"

"好,你真懂事。"

11点多的时候,我们来到了中庭。这里正在举办年货大集,临时搭建了很多摊位。卖春联的、卖灯笼的、卖糖葫芦的,应有尽有。最热闹的是舞狮表演,锣鼓喧天,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。

小宇个子矮,踮起脚尖也看不见。急得在人群外面跳来跳去。

"妈妈,我看不见!抱我起来!"

"你都5岁了,这么重妈妈抱不动。"我笑着说。

就在这时,旁边一个抱孩子的父亲被挤得站不稳,整个人朝我这边倒过来。我本能地往旁边一闪,手上提着的购物袋掉在地上,东西撒了一地。

"对不起对不起!"那位父亲连忙道歉。

"没事。"我蹲下身捡东西。

就这么几秒钟,我没注意到小宇已经钻进了人群。等我站起来,他已经不在身边了。

"小宇?"我喊了一声。

没有回应。周围太吵了,我的声音完全被淹没。

"小宇!"我提高音量。

还是没有回应。我开始有些慌了,踮起脚尖四处张望。人太多了,大人小孩挤在一起,根本看不清。黄色羽绒服本该很显眼,可商场暖黄色的灯光一照,什么颜色都分辨不出。

我开始在人群中挤来挤去:"让一下!我找孩子!"

"小宇!陈小宇!"

5分钟过去了,没有找到。我的心跳开始加速。

10分钟过去了,还是没有。我已经出了一身冷汗。

"不会的,他就在附近,肯定就在附近。"我不断告诉自己。

可是15分钟、20分钟过去了,小宇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

我冲到服务台:"我儿子丢了!5岁,穿黄色羽绒服,刚才就在中庭!"

服务员立刻通过广播寻人:"各位顾客请注意,有一位5岁男童与家人走散,名叫陈小宇,身穿黄色羽绒服。如有看到,请联系服务台或就近工作人员。"

广播一遍遍地重复,我的心越来越沉。

陈明听到广播后飞奔过来:"怎么回事?小宇呢?"

"就在刚才,就一会儿工夫..."我语无伦次。

"别慌,我们分头找。你去二楼,我去三楼。"陈明还算冷静。

可是找遍了整个商场,还是没有小宇的踪影。

保安队长带着十几个保安赶来,立刻封锁了所有出入口。"所有带孩子离开的都要检查,特别是5岁左右的男孩。"

商场经理也来了,调出了所有的监控录像。

监控室里,十几块屏幕同时播放着不同角度的画面。

"这里,12点23分,能看到你们站在中庭。"保安队长指着屏幕。

确实,画面上能看到我和小宇站在人群外围。

"12点24分,你蹲下捡东西,孩子往这个方向走..."

画面中,小宇的黄色身影往舞狮表演的方向移动,很快被人群淹没。

"然后呢?"陈明急切地问。

保安队长皱着眉切换画面:"奇怪...这个角度应该能看到的..."

另一个监控画面上,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,根本看不清小宇。

"这里!"一个保安突然喊道,"24分35秒,有个女人推着婴儿车从这个方向出来。"

我们都凑过去看。确实有个30多岁的女人,推着一辆很大的婴儿车,从人群中出来后快速离开。

"婴儿车里有什么?能看清吗?"

保安队长放大画面,但像素太低,只能看到婴儿车上盖着一块毯子,看不清里面的情况。

"追踪这个女人!"陈明大喊。

可是追踪到商场外围就断了。那个女人像是早就踩好点,专门走监控盲区。最后的画面是她推着车进入地下停车场,之后就消失了。

"调停车场的监控!"

"停车场B2区域的监控上周坏了,还没修好..."保安队长无奈地说。

我的腿一软,差点站不住。陈明扶住我:"不会的,小宇肯定还在商场里。"

可我们都心知肚明,如果小宇还在商场,不可能找不到。那个推婴儿车的女人...

警察来了。先是辖区派出所的两个民警,了解情况后立刻汇报。很快,分局的刑警队也来了。

"这可能是有预谋的拐卖。"刑警队长看了监控后说,"那个女人的行为很可疑,而且对监控盲区了如指掌。"

"那快追啊!"我歇斯底里地喊。

"我们已经调取了周边所有的监控,在全力追查。"队长安慰道,"你们先冷静一下,仔细回忆一下,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跟踪你们?"

可疑的人?我努力回想,但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
那一夜,我们在商场待到凌晨4点。商场为了配合调查,一直没有清场。保安、警察、商场工作人员,上百人在帮忙寻找。

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。洗手间、仓库、员工休息室、甚至垃圾房都没放过。监控录像看了一遍又一遍,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。

可是小宇真的消失了。

天亮的时候,商场恢复营业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再也没有那个穿黄色羽绒服的小身影。

02

接下来的日子,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。

第二天一早,我们就去派出所报案。按规定,失踪24小时才能立案,但因为涉嫌拐卖,警方特事特办。

"我们需要孩子的近照、详细特征,还有你们的DNA样本。"民警说。

DNA样本是为了建立数据库,万一...我不敢往下想。

陈明连夜印了10万份寻人启事。选了小宇最清晰的一张照片,是幼儿园刚拍的。照片上的他穿着园服,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。

寻人启事上写着:

"姓名:陈小宇 年龄:5岁 身高:110公分 失踪时间:2017年1月22日中午12点30分左右 失踪地点:广州天河城购物中心 体貌特征:大眼睛双眼皮,右手臂内侧有月牙形胎记 失踪时穿着:黄色羽绒服、蓝色牛仔裤、红色运动鞋 如有线索请联系:138XXXXXXXX"

下面是5万元的悬赏。这是我们所有的积蓄。

印刷厂老板听说是找孩子,二话不说就开工:"这钱我不收,找到孩子再说。"

拿到寻人启事,我们立刻开始张贴。从天河城开始,向四周扩散。每一个电线杆、每一面墙、每一个公交站牌,能贴的地方都贴上。

"阿姨,看看这个孩子,见过吗?"

"大哥,这是我儿子,昨天在天河城走丢的..."

"小姐,帮忙看一下,如果见到请打这个电话..."

大部分人接过传单看一眼就走了,有些会仔细看看然后摇头,还有些会安慰几句。

城管来了:"这里不能贴,影响市容。"

"求求你,这是我儿子,5岁的孩子..."我哭着哀求。

城管叹了口气:"贴吧,但是明天一早要撕掉。"

地铁站不让贴,我们就站在出入口发传单。从早上6点站到晚上11点,见人就发。腿站肿了,嗓子喊哑了,但不能停。万一错过了看到小宇的人呢?

"您好,这是我儿子..."

"打扰一下,帮忙看看这个孩子..."

有一次,一个大妈接过传单突然哭了:"可怜的孩子,我孙女也是5岁..."然后塞给我100块钱,"买点吃的,别把身体搞垮了。"

城中村是重点搜索区域。那里人员混杂,如果人贩子要藏孩子,很可能选择那里。

我们挨家挨户地问,每一条巷子都不放过。有些人很热心,帮我们一起找。有些人却很冷漠,门都不开。

"我们真没见过。"

"这里每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,谁记得?"

"你们报警了吗?找警察啊!"

在一个破旧的出租屋,房东老太太仔细看了照片:"昨天下午好像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个孩子,孩子一直在哭..."

我们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:"在哪?什么时候?"

"就在巷子口,大概两三点钟。那孩子哭得厉害,女人还打了他一巴掌。"

"那孩子穿什么衣服?"

老太太想了想:"好像是黄色的...对,黄色的衣服!"

我们立刻报告警方。警察很快赶来,调取了附近的监控。确实有个女人抱着孩子经过,但画面模糊,看不清是不是小宇。

"继续追查这个女人的去向。"刑警队长下令。

可是线索又断了。那个女人像是故意的,专挑没有监控的小路走。

陈明开始联系媒体。广州日报、南方都市报、广东电视台...能联系的都联系了。记者们很同情我们的遭遇,纷纷进行报道。

"5岁男童商场走失,疑遭拐卖"的新闻上了头条。小宇的照片出现在报纸上、电视上、网络上。

热心市民的电话开始涌入:

"我在白云区看到一个很像的孩子!"

"番禺这边有人贩子出没!"

"我邻居最近收养了一个男孩,要不要去看看?"

每一个线索我们都不放过。记得第一次,有人说在东莞某工厂宿舍看到一个很像小宇的孩子。我们立刻开车赶过去,两个小时的路程,心里充满希望。

到了那里,在宿舍区等了整整一夜。第二天早上7点,终于看到那个孩子出来。

我冲上去,一把抓住孩子的手:"小宇?是妈妈啊!"

孩子吓得大哭,旁边的女人冲过来:"你干什么?这是我儿子!"

不是。虽然年龄相仿,个子也差不多,但不是小宇。那孩子的眼睛是单眼皮,小宇是双眼皮。

"对不起,认错人了..."我失魂落魄地道歉。

"神经病!"女人骂骂咧咧地带着孩子走了。

回去的路上,陈明一言不发。我知道他和我一样,心里的希望破灭了。

第二次是在深圳。有人在罗湖关口看到一个男人带着个男孩,孩子一直在哭。我们和警察一起赶过去,在关口守了两天,排查了所有过关的儿童。

还是没有。

第三次、第四次、第五次...每一次都是满怀希望地去,绝望地回来。有时候是年龄不对,有时候是性别不对,更多时候是根本就是假消息。

最让人愤怒的是骗子。

"喂,你是陈小宇的妈妈吗?"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。

"是!你有小宇的消息?"

"我知道你儿子在哪。"

"真的?在哪?"我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。

"我是做这行的,专门帮人找孩子。你儿子现在很安全,但是...救人需要打点,你懂的。"

"要多少钱?"

"20万。"

20万!我们的积蓄都印了寻人启事,哪还有20万?

"能不能少点?我们真的没那么多钱..."

"20万,一分不能少。这还是看你们可怜才这个价,换别人30万都不够。"

挂了电话,我和陈明商量。虽然觉得可疑,但万一是真的呢?万一错过了这个机会,小宇就真的找不回来了呢?

"贷款吧。"陈明说。

我们先去银行贷了10万,利息很高,但顾不上了。剩下的10万,陈明去找亲戚朋友借。低声下气,一家一家地求。

"小陈啊,不是我不帮你,实在是手头紧..."

"唉,我也想帮忙,可是刚买了房子,真的没钱..."

最后,我们把房子抵押了,凑够了20万。

约定交钱的地点是城郊一个偏僻的茶楼。去之前,陈明偷偷报了警。警察说会暗中保护,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。

茶楼里只有我们和那个男人。40多岁,贼眉鼠眼,一看就不是好人。

"钱带来了?"

陈明把装钱的黑色袋子放在桌上:"先说线索。"

"先给钱。"

"先说线索,不然免谈。"

男人想了想:"你儿子被卖到福建泉州了,买主是一对没孩子的夫妻。具体地址给钱后告诉你们。"

"有证据吗?"

"我在这行混了十几年,消息绝对可靠。"

陈明把钱推过去。男人打开袋子,一张一张地数。20万现金,数了足足半小时。

"地址呢?"我迫不及待地问。

男人把钱装好,站起来:"三天后我会联系你们。"

"什么?不是现在就给吗?"

"现在给了,万一你们去了又带警察,我不就完了?三天后,等风声过了再说。"

说完,他拎着袋子就走。陈明想拦,被我拉住了。警察说了,不要轻举妄动。

可是男人一出门,守在外面的警察就扑了上去。原来这是个惯犯,专门诈骗丢孩子的家长。警察早就盯上他了,这次人赃俱获。

钱是追回来了,可我们的心也凉了。连骗子都来骗我们,是不是说明小宇真的找不回来了?

家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。

陈明开始酗酒。以前滴酒不沾的他,现在每天都要喝到烂醉。清醒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书房,对着小宇的照片发呆。

"都是我的错...要是我没去买茶叶...要是我一直跟着你们..."

"不怪你。"我说。

"怪我!是我没保护好儿子!"

有一次他喝醉了,突然跪在我面前:"老婆,对不起,我没用,我找不回儿子..."

看着这个七尺男儿哭得像个孩子,我的心都碎了。

婆婆的身体也垮了。本来就有高血压、糖尿病的她,在小宇走失后病情急剧恶化。

"我的大孙子啊,你在哪啊?"她每天对着窗外喊。

邻居都说她疯了。可我知道,她只是太想孙子了。

有一天,婆婆突然说眼前有黑影。送到医院一查,右眼视网膜脱落,必须立刻手术。

"我不做手术!我要留着眼睛等小宇回来!"

"妈,您要是看不见了,小宇回来您怎么看他?"陈明劝道。

手术还是做了,但为时已晚。右眼的视力只恢复了一点点,看东西都是模糊的。

更糟糕的是,因为情绪波动太大,左眼也出现了问题。医生说如果再这样下去,可能会双目失明。

我爸妈也不好过。

"要是那天我去接小宇就好了。"妈妈总是这么说。

"别自责了,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。"爸爸安慰她。

可我知道,他们心里都在难受。小宇是长孙,从小就在外公外婆家住,感情特别深。

两家老人原本关系很好,现在却经常吵架。

"都怪你们家没看好孩子!"

"明明是你女儿粗心大意!"

"要不是你儿子非要去买茶叶..."

"要不是你女儿非要去人多的地方..."

吵来吵去,伤的都是心。其实谁都知道,怪谁都没用,孩子已经丢了。

过年的时候,家里冷冷清清。

往年这个时候,小宇会穿着新衣服到处拜年。"爷爷奶奶新年好!""外公外婆恭喜发财!"然后伸出小手要红包。

现在,餐桌上摆着他的碗筷,椅子上放着他的新衣服,可人却不在了。

年夜饭谁都没心思吃。春晚也没人看。大年三十的晚上,我一个人坐在小宇的房间里,抱着他的玩具熊发呆。

"妈妈,小熊熊饿了,要吃饭饭。"

"妈妈,你陪小熊熊睡觉好不好?"

"妈妈,小熊熊想你了..."

耳边都是他的声音,可是转头看去,房间里空空荡荡。

初一早上,按习俗要去拜年。可我们哪有心情?陈明说:"今年就不拜了吧。"

亲戚朋友打来电话,我们都推说身体不舒服。其实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
元宵节的时候,陈明突然说:"老婆,我们再要个孩子吧。"

"什么?"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"我不是说放弃小宇,而是...而是我们需要希望。"

"小宇就是我的希望!在找到他之前,我不会要别的孩子!"

陈明沉默了。

寻子群里,悲欢离合每天都在上演。

有人找了十几年,终于找到了孩子。群里一片欢呼,大家都为他们高兴。可更多的是像我们这样,一直在找,一直没有消息。

"我女儿丢了15年了,我还在找。"一个母亲说。

"我儿子如果还活着,今年该高考了。"另一个父亲说。

看着这些文字,我既感到安慰又感到绝望。安慰的是还有这么多人在坚持,绝望的是有人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。

群里经常分享寻子经验:

"去火车站、汽车站守着,人贩子可能会带孩子离开。"

"多关注收养信息,有些孩子被卖给了想要孩子的家庭。"

"留意乞讨儿童,人贩子会利用孩子乞讨赚钱。"

我们按照这些建议,一个个去尝试。火车站去了无数次,每个带孩子的都要多看几眼。收养网站天天刷,看到疑似的就去核实。街上的乞讨儿童更是不放过,哪怕被骂也要上前确认。

可是一次次的希望,换来的都是失望。

03

时间是最残酷的东西。它不会因为你的痛苦而停下脚步。

2018年、2019年、2020年...一年又一年过去了。小宇的寻人启事从崭新变得破旧,又重新张贴。照片上的他永远是5岁的模样,而现实中,他应该在长大。

6岁了,该上小学了。

7岁了,该换牙了。

8岁了,该学会很多东西了。

...

13岁了,该上初中了。

每一个年龄段,我都会想象他的样子。个子肯定长高了,声音肯定变了,性格呢?还是那么活泼吗?

最痛苦的是夜晚。

每天晚上,我都会做同一个梦。小宇站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,伸着小手喊:"妈妈,我害怕,你来接我回家好不好?"

我拼命地跑,可是怎么也跑不到他身边。他的声音越来越远,身影越来越模糊,最后消失在黑暗中。

"小宇!"我总是哭着惊醒。

枕头湿了一片。旁边的陈明也醒了,但他什么都不说,只是默默地递过纸巾。

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。不是感情不好,而是不知道说什么。聊工作?聊生活?最后都会绕到小宇身上。

小宇的房间成了家里的禁地,也是我的避风港。

每天早上6点,我都会进去打扫。先开窗通风,让新鲜空气进来。然后擦桌子、擦柜子,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。

他的小床还是原来的样子。被子叠得整整齐齐,枕头摆得端端正正。床头放着他最爱的玩具熊,那是3岁生日时我送给他的。

"妈妈,小熊熊叫什么名字?"

"你给它起个名字吧。"

"就叫熊大!因为它很大!"

现在熊大还在,可小宇不在了。

书桌上的东西一样没动。画册摊开在他最后画的那一页:一家三口手拉手,旁边有一只小狗。他用彩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:"爸爸妈妈小宇"。

铅笔盒里的铅笔还是削好的,橡皮擦用了一半。作业本上是他练习写的数字,从1写到10,有的写得好,有的写歪了。

衣柜里挂满了他的衣服。春装、夏装、秋装、冬装,按照季节排列。每一件都洗得干干净净,熨得平平整整。

最显眼的是那件黄色羽绒服。虽然他走的时候穿的那件找不回来了,但我又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。每次看到它,我都会想起那天的情景。

玩具箱里的玩具按照他的喜好摆放。奥特曼在最前面,那是他的最爱。每天晚上睡觉前,他都要摆弄一会儿。

"妈妈,迪迦奥特曼最厉害了!"

"为什么?"

"因为他会发光!可以打败怪兽!"

现在迪迦还在,可是谁来打败带走小宇的"怪兽"呢?

墙上贴满了他的画。有画爸爸妈妈的,有画小动物的,还有画奥特曼的。虽然画得不好,但每一幅都是他的心血。

"妈妈,我画得好看吗?"

"好看!小宇画得最好看了!"

"那你要把它贴在墙上哦!"

我真的贴了,而且一直没有撕下来。

最难熬的是看到同龄的孩子。

去超市买东西,看到5、6岁的男孩,我的心就会狂跳。那个身高、那个背影、那个笑声...每一个都可能是小宇。

有一次在公园里,看到一个男孩在玩滑梯。背影特别像小宇,连衣服的颜色都差不多。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,越走越快,最后几乎是跑着过去的。

"小宇?"我伸手想摸孩子的头。

孩子回过头,是一张陌生的脸。

"阿姨,你找谁?"孩子天真地问。

"对不起,认错人了。"我落荒而逃。

孩子的妈妈追上来:"你什么毛病?吓着孩子了!"

"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..."我一边道歉一边哭。

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。每一次都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疯子。可是我控制不住,看到像的就想冲上去确认。

2019年,我意外怀孕了。

避孕措施失败,等发现的时候已经3个月了。我的第一反应是不要。

"小宇还没找到,我怎么能要别的孩子?"

陈明跪在我面前:"老婆,留下这个孩子吧。不是要放弃小宇,而是...而是给我们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。"

"小宇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!"

"可是你看看你自己,瘦成什么样了?再这样下去,你会垮的。到时候小宇回来了,看到的是什么?"

我沉默了。确实,这两年我瘦了20斤,每天靠安眠药才能睡着。照镜子的时候,我都认不出自己。

最终,孩子还是生下来了。是个女儿,取名芊芊。

坐月子的时候,我看着怀里粉嫩的婴儿,心情复杂极了。一方面,母性的本能让我想要保护她;另一方面,我觉得自己背叛了小宇。

我能给芊芊24小时的陪伴,寸步不离。可当初的小宇呢?我只是松了一下手,就再也找不到他了。

这种愧疚感像毒药一样侵蚀着我。看着芊芊一天天长大,会笑了,会翻身了,会叫妈妈了...每一个成长的瞬间都在提醒我:小宇的这些瞬间,我再也看不到了。

产后抑郁如期而至。

我开始过度保护芊芊。出门必须用背带背着,一只手还要扶着。哪怕在家里,我也要时刻看着她。晚上她睡觉,我就坐在床边守着,一夜不合眼。

"你这样会累垮的。"陈明心疼地说。

"我已经失去小宇了,不能再失去芊芊。"

"可是你这样,芊芊也会不快乐的。"

我知道他说得对,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。只要芊芊离开我的视线一秒钟,我就会恐慌。

心理医生诊断我是"创伤后应激障碍"加重,伴有严重的产后抑郁。

"你需要正视一个事实:小宇可能真的回不来了。"医生说。

"不!他一定会回来的!"我歇斯底里地喊。

"我理解你的心情。但是你还有女儿,还有丈夫,还有父母。为了他们,你也要振作起来。"

医生开了一堆药:舍曲林抗抑郁,阿普唑仑抗焦虑,佐匹克隆帮助睡眠...

药能治病,但治不了心病。

每年小宇的生日,我都会买蛋糕。

6岁生日,应该上小学了。我买了书包、文具盒,摆在他的书桌上。

7岁生日,该换牙了。我想象着他掉了门牙后咧嘴笑的样子。

8岁生日,个子应该长高了。我买了新衣服,按照同龄孩子的身高买的。

...

13岁生日,该上初中了。蛋糕上插了13根蜡烛,我一边唱生日歌一边哭。

"祝你生日快乐,祝你生日快乐..."

芊芊也跟着唱,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给一个从没见过的哥哥过生日。

"妈妈,哥哥什么时候回来?"她总是这么问。

"妈妈也不知道。"

"那我们去找他好不好?"

"妈妈一直在找。"

芊芊似懂非懂。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有个哥哥,虽然从没见过。墙上挂满了小宇的照片,她经常指着问:"这是哥哥小时候吗?"

"是的。"

"哥哥长得真好看,像妈妈。"

是啊,小宇长得像我。大眼睛双眼皮,一笑两个酒窝。如果没有走失,现在应该是个帅气的少年了。

会打篮球吗?会弹吉他吗?有喜欢的女孩子吗?

这些问题永远没有答案。

陈明这8年老了20岁。

头发白了一半,皱纹深了,最主要的是精神垮了。他还是会按时上下班,还是会陪芊芊玩,但我知道,他的心已经死了一半。

我们很少提起小宇,怕触及彼此最深的伤口。但不提不代表不想。吃饭的时候,我还是会习惯性地摆四副碗筷。看到小宇爱吃的菜,会不自觉地多做一些。

婆婆的眼睛彻底看不见了。

右眼手术失败,左眼也因为哭得太多坏掉了。现在的她每天坐在窗前,嘴里念念有词。

"小宇啊,奶奶想你了..."

"奶奶给你留了你最爱吃的糖..."

"你什么时候回来看奶奶啊..."

邻居都说她疯了,可我知道,她只是太想孙子了。有时候她会把芊芊当成小宇,摸着芊芊的脸叫:"小宇,是你吗?"

芊芊很懂事,不会纠正,只是轻轻地说:"奶奶,我在呢。"

我妈妈倒是想得开一些。她把精力都放在芊芊身上,天天带着芊芊玩。可我知道,她心里也苦。

有一次,我无意中撞见她在阳台上哭。手里拿着小宇的照片,一边哭一边说:"外婆没用,外婆找不到你..."

那一刻,我才知道,原来大家都在默默承受着痛苦。

8年,2920天,70080个小时,4204800分钟。

每一分每一秒,我都在等待奇迹。

可是奇迹会来吗?

04

2025年6月,芊芊幼儿园毕业了。

"妈妈,我们班好多小朋友都去旅游了。"她眼巴巴地看着我。

"你也想去?"

"嗯!小美去了三亚,小强去了北京,他们都说可好玩了!"

我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,心里一软。这些年,因为我的状态不好,芊芊从没出过远门。现在她6岁了,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。

"爸爸,我们去旅游好不好?"芊芊又去缠陈明。

陈明看了我一眼:"你妈妈身体不好..."

"我知道!"芊芊打断他,"所以才要去旅游啊!医生叔叔说,换个环境对妈妈有好处!"

6岁的孩子,说出这样的话,让我鼻子一酸。

"去哪里?"我问。

芊芊眼睛一亮:"越南!我们班小美说越南有大海,有好吃的水果,还有...还有..."她掰着手指头数。

越南?我从没想过要去越南。

"为什么想去越南?"陈明问。

"因为...因为近啊!坐飞机很快就到了!妈妈不会太累!"

原来她都为我考虑好了。

看着芊芊充满希望的眼神,我不忍心拒绝。或许,换个环境真的会好一些?

"那就去越南吧。"我说。

芊芊高兴得跳起来:"太好了!我们要去旅游了!"

看着她开心的样子,我心里五味杂陈。如果小宇还在,他也会这么开心吧?一家四口去旅游,该是多么幸福的事。

准备行程的时候,我犹豫了很久。

要不要带小宇的照片?要不要在越南也贴寻人启事?

"别想太多。"陈明说,"这次就单纯地散散心。"

可我怎么可能不想?8年了,寻找小宇已经成了一种本能。走到哪里都会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
2025年7月21日,我们踏上了去越南的航班。

芊芊第一次坐飞机,兴奋得不得了。一会儿看窗外的云,一会儿研究安全带,一会儿问空姐各种问题。

"妈妈,你看!云朵好像棉花糖!"

"妈妈,飞机为什么会飞啊?"

"妈妈,越南人说什么话?"

我尽量配合她的兴奋,但心思却飘到了别处。

8年前,小宇也是这么爱问问题。

"妈妈,为什么天是蓝的?"

"妈妈,鱼为什么不会淹死?"

"妈妈,我什么时候能长大?"

现在他长大了吗?13岁的他,还会问这些天真的问题吗?

河内机场不大,但很有特色。一出机场,热浪扑面而来。7月的越南,比广州还要热。

"哇,好热啊!"芊芊扇着小手。

陈明拦了一辆出租车,司机不太会说中文,比手画脚地沟通了半天才明白我们要去的酒店。

酒店在还剑湖附近,位置很好。从窗户望出去,能看到湖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
"妈妈,我们现在去玩吗?"芊芊迫不及待。

"先休息一下,下午再去。"

可芊芊哪里坐得住?在房间里跑来跑去,一会儿研究电视遥控器,一会儿在阳台上看风景。

下午4点,我们出门了。

还剑湖是河内最有名的景点,湖不大,绕一圈也就半小时。湖中心有个小岛,上面有座塔,据说是镇压水怪的。

"妈妈,真的有水怪吗?"芊芊好奇地问。

"这只是传说。"

湖边很多当地人在休息,也有不少游客。小贩推着车子卖各种小吃:春卷、河粉、法棍面包...香味扑鼻。

"妈妈,我饿了。"

我们在路边摊买了些小吃。芊芊吃得津津有味,陈明也难得露出笑容。只有我,食不知味。

第二天,我们去了巴亭广场、文庙、独柱寺。都是走马观花地看,芊芊倒是兴致很高,什么都要拍照。

"妈妈,你也来拍一张!"

我勉强挤出笑容,配合她拍了几张。

第三天,我们报了个一日游的团去下龙湾。

大巴车上都是中国游客,导游用蹩脚的中文介绍着沿途的风景。芊芊坐在窗边,看什么都新鲜。

下龙湾确实很美。碧蓝的海水,奇特的山石,就像一幅水墨画。坐在船上,海风吹过,带着咸咸的味道。

"妈妈,大海好大啊!"芊芊张开双臂,想要拥抱大海。

"小心点,别掉下去。"我紧紧拉着她。

"妈妈,哥哥看过大海吗?"她突然问。

我一愣,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
"应该...没有吧。"

"那等哥哥回来,我们再带他来看海好不好?"

"好。"我哽咽了。

陈明走过来,搂着我的肩膀。什么都没说,但我知道他懂。

从下龙湾回来,已经是傍晚了。我们回到河内市区,准备随便吃点东西就回酒店。

还剑湖的黄昏很美。夕阳西下,把湖水染成了金黄色。很多人在湖边散步,有情侣,有家庭,有独自一人的老人。

"妈妈,给你拍张照吧!"芊芊举着手机,"你都好久没有好好拍照了。"

"我不想拍..."

"拍一张嘛!笑一个!"她撒娇道。

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,我只好站在湖边,对着镜头挤出一个笑容。

就在快门按下的瞬间,一阵哭喊声传来。

是中文!

孩子死死抱住我的腿不松手,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泪水。

几个越南男人气势汹汹地追上来,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。

"这小兔崽子偷东西!"刀疤男用蹩脚的中文吼道。

孩子在我怀里剧烈发抖,小手在我手心里快速写着什么。

我低头看他,他嘴唇无声张合着,那口型分明是在说"救我"。

陈明和芊芊跑过来,陈明脸色苍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。

"等等...这孩子..."他的声音在颤抖,眼睛死死盯着孩子露出的右手臂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