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布娃娃“糖霜”相伴的时光

老陈头举着扫帚的手悬在半空，像尊凝固的铜像。在他脚边，躺着个褪色严重的布偶，棉絮从裂开的缝隙里探出头来，活像只秃顶的老绵羊。

“这破玩意儿还留着干啥？”女儿小满捏着鼻子，指尖嫌弃地戳了戳那只被称作“糖霜”的布娃娃。

十年前的场景却如电影般清晰。七岁的小满发着高烧，脸蛋烧得像熟透的水蜜桃，却死死攥着糖霜不肯松手。

她抽抽搭搭地哭喊：“我要糖霜陪我睡觉觉！”那时的老陈头急得团团转，既怕耽误看病，又不忍心掰开女儿滚烫的小手。最终他妥协了，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抱着女儿冲向医院，怀里还严严实实地护着那只脏兮兮的布娃娃。

“你真以为我是舍不得这个破布片？”老陈头弯腰捡起糖霜，粗糙的手指抚过它歪斜的眼睛。

布料早已磨得起球，可他知道，在某个深夜，正是这只眼睛见证了女儿第一次整夜安眠；那些脱线的补丁，藏着自己熬夜缝补时的哈欠。他把布娃娃轻轻放在女儿童年照片旁，那里记录着她抱着糖霜咯咯笑的模样。

小满突然噤了声。她望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，想起上周加班回家，看见客厅亮着盏暖黄的小夜灯——那是父亲怕她害怕特意留的。

此刻阳光穿过纱窗，在糖霜斑驳的脸上跳跃，恍惚间竟觉得它露出了慈祥的微笑。“爸……”她轻声唤道，伸手接过父亲手中的布娃娃，就像小时候无数次被他抱在怀里那样。

夕阳把两个影子拉得很长，一个青涩稚嫩，一个沉稳宽厚。他们相视而笑，谁也没再说起“老古董”这个词。

毕竟有些东西，越是陈旧，越能称量出光阴的重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