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没有给去世的人穿过寿衣的？说说是一种什么体验？

四年前的一个夏天，大兰子一早儿给我打了个电话，说晴晴走了。

唉，我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。

大家都知道就这几天了，也没啥惊讶的，但还是忍不住伤感。

就在前一周，我陪大兰子从东四十条的军区总医院把晴晴接回家的。

“回家吧”，医生明确说没有必要在医院呆着了。

从病房到车上的这一段路，我抱着17岁的晴晴，她嶙峋的骨头隔得我胳膊疼，身体轻的像几岁的孩子。我看着她瘦的脱相的脸，突兀的和她刚出生脸重叠起来。她出生的时候也是我抱出来的，白嫩嫩的脸蛋，大大的眼睛，多漂亮的女娃娃啊。

医生说这孩子活到这么大，真是个奇迹。

奇迹么？这十七年是大兰子她们母女互相囚禁的十七年啊。

我那貌美如花的大兰子，就囚禁在家里那方寸之地，尽心照顾着不言不语，不跑不跳，一直躺在床上的女儿。

日日夜夜，岁岁年年。

因为照顾的好，晴晴活到了十七岁；因为要照顾好，大兰子憔悴不堪。

甚至晴晴最后的那段日子，大兰子要靠吃安眠药才能入睡。晴晴没了后大半年，她还是精神恍惚，觉得晴晴就在屋子里，不能关灯睡觉，随时准备起来照顾她。

晴晴没得时候，恰好疫情肆虐，火化场都预约不上，太平间都满满的。

特殊时期走的人多，北京自动形成了一套高效流程。120判断死亡后，直接开具证明，就近的医院太平间把人拉走，然后预约火葬场。

晴晴很幸运，在太平间呆了没几天就预约到了八宝山火化的通知。

火化前，我去商场给她买衣服。

在新街口商场的三层，我给她买了粉红色的波司登羽绒服，二楼夹层买了秋衣秋裤，袜子。在商场对面的balabala买了一双粉红的皮鞋和棉鞋，帽子手套也买了。皮鞋很好看，blingbling的。

告别仪式前，我看着太平间的工作人员把晴晴从匣柜里拉出来，开始一件一件将衣服给她穿上，穿完衣服，脸上还给她擦了些粉。

弄完这些，看起来好看多了。

要去八宝山了，让大兰子再过来看一眼。大兰子看一眼，大放悲声，两脚酸软站不住。

太平间的车在前面，我们开车跟在后面，一路往八宝山开去。

进八宝山的车很多，有好多条通道，我们排在4号道徐徐前行。

打死也没有想到，有一天会到八宝山，那个经常在央视看到的地方。

八宝山庄严肃穆，庭院深深，松柏林立，一切井然有序，工作人员都穿着类似军装那样的绿色制服，大部分都是年轻小伙子，都很精神。

有个小伙子把我们领到火化炉前，打开装骨灰的袋子让我们看了看，然后把骨灰装到我们带来的骨灰盒里，帮我们包装好。

我又抱着晴晴回到了医院的太平间。

她更轻了，更小了，这个盒子都能装下她了。

半年后，晴晴爸爸抱着晴晴回了老家，把她埋在奶奶的地里。奶奶在院子里抬抬脚就能看到她。

又过了两年，我也去看了看她。坟头小小的，除了野草，还有两朵鲜艳的大纸花。

可怜的晴晴，缠绵病榻十七年，算是到世上走了一遭么？

如果有来生，祈祷你能健健康康、开开心心。

如果我们还有缘，大姨还会给你买漂亮的裙子、鞋子，看你转圈圈、咯咯笑。